陈钢(资料图)
东方早报9月20日报道 陈钢,陈歌辛之子,生于1935年,与何占豪合作的小提琴协奏曲《梁祝》蜚声中外乐坛。其创作的小提琴协奏曲《梁祝》、《金色的炉台》、《苗岭的早晨》、《王昭君》等作品让其被载入“世界音乐名人录”等十八个世界名人录。现为中国音协理事,上海音乐学院作曲系教授。
不管怎样解读,海派文化的背景声里总是有老唱机指针沙沙划过黑胶唱片所流淌出的歌声:《夜上海》、《蔷薇处处开》、《苏州河边》,一首首金曲走过几十年的岁月,记录着这座城市记忆的最深处。这些歌的作者,就是有“歌仙”之称的陈歌辛。
陈歌辛作品有《玫瑰玫瑰我爱你》、《凤凰于飞》、《恭喜恭喜》、《夜上海》、《苏州河边》等200多首歌曲。解放后,陈歌辛曾定居香港,回大陆被打为“右派”,1961年死于安徽白茅岭。
作为陈歌辛的长子,出生于1935年的陈钢也是中国当代著名作曲家,曾与何占豪一起创作了《梁祝》。除了做音乐,他最近30年一直在推广父亲的音乐,唤醒海派文化记忆。
今年9月22日,将在金桥国际举行的《黑胶进行时》的黑胶唱片主题展上,陈钢将用钢琴弹奏《玫瑰与蝴蝶》音乐会上的部分作品。他说,希望这场展出数百张珍版老唱片的黑胶展,能够唤醒从前围炉听唱片的记忆。因为黑胶唱片的质感是现在的CD无法比拟的,人们在世界奔跑了一圈回来以后总是需要怀念经典。
在上海音乐学院的工作室,年过七旬的陈钢穿着红T恤,敏捷、健谈、刷微博。他说,这里让他觉得“心很静,能做点事”。
谈到父亲的作品,他说:“父亲作品的生命力在于符合工业文明的特点,曲调一路向前,有光、热、能,且内容光明温暖,能抚慰人性中的缺憾。”而海派文化融合了外来的文化和吴越文化,开放、优雅、有尊严。
小小的温暖才能够
弥补心中缺憾
东方早报:这些年你一直在全世界开《玫瑰与蝴蝶》父子作品音乐会。为什么那么努力做这件事呢?这些音乐历久不衰的生命力在哪里?
陈钢:1981年我从美国回来就在想这个事了,1985年我在香港连开三场《玫瑰与蝴蝶》音乐会,希望能够借由这些音乐会找回上海独特的文化。
关于生命力的问题,可以以父亲的作品为例。他的那些歌到现在七八十年了,依然不断被大家翻唱,因为他的作品真正做到中西融合。他的中西融合不是简单地把东方和西方的东西放在一起做加法,而是像父亲和母亲生的小孩,有独特气质。我印象深刻的一次,是我把音乐会带到斯图加特,当时的老市长也来听了,他激动地跑上台还摔了一跤。他跟我说:“以前我对中国的音乐了解只有京剧,没想到还有这么好听的音乐。”
以前我一直没想明白,爵士乐也曾经是黑人文化的民间产物,但是它不仅后来传播到白人世界,现在更是在全世界流行。后来我去美国,就想明白了:这个世界已经从农耕文明走到了工业文明,工业时代的特点就是轰隆隆地前进,而且只能前进,不能后退。
我们的秧歌也来自草根,为什么不像爵士走那么远?秧歌就不一样,它是农耕文化的产物,讲究走一步退两步,三步以后又退回原点,所以在工业时代它的生命力注定不会很强,没办法走上世界舞台。
东方早报:你父亲的作品除了中西结合的音乐形式,应该和音乐流传和内容也有很大关系。
陈钢:我记得张爱玲有一篇小说,写上海的孤岛时期主人公坐黄包车路过百乐门,远远地听到里面传出来《蔷薇处处开》的音乐。其实那时候形势那么危急,哪里有处处盛开的蔷薇。但是人性就是这样,越是在困难的时刻,越是需要人性的东西。小小的温暖、小小的圆满才能够弥补人心中的缺憾。就像苏联卫国战争中,那些士兵们听得多的不是爱国歌曲,而是爱情歌曲,因为温暖的歌曲更能抚慰人。父亲写的歌曲,其中的力量是能超越时代的。
海派文化不止
柏阿姨和周立波
东方早报:解放前上海的文化境况是怎样的?对流行音乐又有什么影响?
陈钢:那个时候的主流文化是小说和报章,电台主要是点歌。电影不管是好莱坞的还是阮玲玉的,上海人一律接受。流行音乐方面有我父亲,有黎锦晖,唱歌的有周璇、姚莉等。当时对外来文化接受度很高。
上海的本土文化,也就是吴越文化根基很深,很多音乐家都有很好的传统文化根底。比如我父亲,他的曾祖父是印度人,后来被送给陈家,从小就浸淫在本土文化的氛围中,会吹笛子,会写文做诗。
上海当时流行音乐还有一个重要的特征就是女性化。流行歌曲大部分都由女歌星演绎,感情特别丰富。像我父亲创作、姚莉演唱的《苏州河边》,“你望着我,我望着你,千言万语变作沉默。”姚莉后来对我说,当时她唱这首歌时只有十六七岁,什么都不懂。后来等老了,才终于知道这就是爱情。
可以说,上海文化对上海流行音乐影响的最核心的东西就是男女平等,还有自由、博爱。没有这些核心价值,没有小爱,哪里来的大爱呢?
东方早报:在你的理解中,海派文化内核是什么?
陈钢:当时的上海受以法国文化为主的租界文化影响,同时兼具以吴越文化为主的本土文化,比如《紫竹调》、《天涯歌女》,是南方的小调文化。
海派文化不仅是追求精致高雅的,内里也是很强韧很尊严的。上海女人不管什么阶层,都有一支口红好好地摆在梳妆台上,都有一件旗袍,上流阶层的是绫罗绸缎,即使是底层的也至少有一件香云纱的;女人早上出门买菜帮家人带早点,用五分钱买一枝康乃馨回来插起来;“文革”期间不能穿短裙,她就自创一个弹簧裙。
东方早报:海派文化经常被人误读,你怎么看这种变化?
陈钢:现在说起海派文化,马上会想到柏阿姨、周立波。他们的确能代表一部分人的上海文化,但肯定不止于此。海派文化中最重要的宽容、开放、高雅、尊严,这些才是我们应该推广的。
所以,这一次的“黑胶进行时”黑胶唱片展,一个是希望能够唤醒大家的记忆。另一个现实意义就是希望黑胶唱片能从一个小沙龙范围内的复兴引起政府的关注。
除了这两个原因,黑胶唱片对我的特殊意义也让我对它很有感情。我父亲走了以后给我留下两个传家宝,一个是钢琴,一个就是一台粗纹78转的黑胶唱机。我就摇啊摇一直摇到我1949年去当兵。1955年复员回来后,我拿到几百元复员费,又去买了一台密纹的33转的老唱机。
(本文来源:东方早报 作者:钱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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