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都市报8月26日报道 8月23日这天,马克·大卫·查普曼的第七次假释申请遭到了拒绝。这是他在狱中度过的第31个年头,自由仍遥遥无期。因为,32年前的一天,他用一支手枪杀死了约翰·列侬——— 甲壳虫乐队的灵魂人物、举世公认的音乐天才、全世界乐迷顶礼膜拜的偶像。 “你射杀了一个无辜的受害者,一位国际音乐巨星。你的行为充分体现了你对个人生命的漠视。”纽约州假释审查委员会在对查普曼的驳回意见中写道。一桩谋杀案,有如硬币的两面,如果说约翰·列侬流芳百世,那么马克·大卫·查普曼则属遗臭万年。自2000年开始,两年一次的假释申请,未能给查普曼带来世人的宽恕,反而令人们对那场伤痛往事的记忆更加挥之不去,查普曼本人的生平和狱中生活也一次又一次被人提起…… 他获得的判决:20年徒刑“保底”,2000年后再谈假释 1980年12月8日,这是令全世界甲壳虫乐迷刻骨铭心的黑色日子。在纽约达科塔大厦门前,约翰·列侬连中五枪,倒在了血泊之中。凶手就是马克·大卫·查普曼。 查普曼没有试图逃跑,因而当场被抓获,随后被控二级谋杀(注:根据纽约州法律,属最严重的指控)接受审判。自那时起,舆情压力就如潮水般自四面八方袭来。查普曼最先聘请的律师是赫伯特·艾德勒伯格,此人曾为各种不受欢迎的被告辩护,从而大名鼎鼎。但这次他却没过多久就退出了,因为有歌迷威胁,继续为查普曼辩护的下场就是死。在查普曼接受精神鉴定的医院,他所到之处的窗子事先全部被涂黑,以防偷袭。其后周末来到,为防止愤怒的歌迷齐聚并冲击医院,警方又将他转移至里克斯岛监狱,请精神科医生来监狱为他进行检查。而在押解他去往法院的途中,警方则令查普曼穿上两层防弹衣,蹲在面包车的后座,并由警车列队护送以保安全。 不理智的歌迷声称要对查普曼处以“私刑”,理智的歌迷则希望查普曼能被绳之以法。他们最不希望看到的,是查普曼被鉴定出有精神问题。因为这将意味着他可能会被判无罪,只是被送去精神病医院接受治疗。查普曼的继任律师乔纳森·马克斯也是抓住了这一点想为其辩护———在参与鉴定的九位精神科医生中,有六位认为查普曼是精神病患者,只有三位认为查普曼的状况不符合精神病的定义标准。正当律师踌躇满志的时候,查普曼却突然表示他想认罪,因为他认为这是上帝的旨意。不过,律师在向法院说明查普曼本人意愿的情况下,依然坚持以精神状况为由为其辩护。审判日当天,两名精神科医生为查普曼作证,说明他的精神状况,然而在第二位医生作证的时候,法官爱德华兹打断了他的话。法官称,查普曼具有刑事责任能力这一点已经无须证明,本场听讼的目的只是为了作出判决。这番话竟令法庭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最后,查普曼被判处“20年徒刑至终身监禁”。这意味着查普曼至少将坐上20年的牢,直至2000年才有权利提出假释申请。如果申请不通过,这个牢就将继续坐下去。 他的假释申请:七次都被驳回,永难获得宽恕 对于和查普曼同样级别、但行为低调的其他犯人来说,申请假释并不一定是个梦。由于美国监狱人满为患,假释审查委员会倾向于对服刑多年、表现良好的犯人从轻发落。然而,查普曼却在申请假释之路上,七次碰壁。 2000年第一次假释申请,就遭到了小野洋子的反对。她向假释审查委员会写了一封信,表达强烈抗议。在反对人士之列的,还有州参议员、犯罪受害者与犯罪行为及纠正委员会主席迈克尔·诺左里奥,他写信称:“纽约州假释审查委员会有责任确保公众安全,避免释放查普曼这样的危险罪犯。”在50分钟的听证会上,查普曼辩称自己对社会没有危险性,但审查委员会表示,这个时候如果释放查普曼,将会造成“对这项犯罪严重性的轻视,破坏法律的权威”。委员会指责查普曼频频接受媒体采访,助长自己的臭名昭著,并表示虽然他在狱中表现良好,但他没有参与暴力与愤怒管理课程,不能确保他出狱后的表现。不过纽约犯罪行为纠正联合会的一名律师分析,委员会不愿释放查普曼的真正原因是不想冒政治上的风险。 2002年,查普曼再度提出假释申请,委员会用几乎一样的理由将其驳回。 2004年,查普曼提出第三次假释申请。他描画自己出狱后的蓝图,“我会马上找一份工作,我好想到处跑,从这个地方到那个地方;至少在这个州的范围内,从这座教堂到那座教堂,去告诉人们我的经历,指引他们通向耶稣的路。”他表示想去当农场工人,或是重拾旧业当一名印刷工,还有媒体报道他想和妻子一起开办教堂。但查普曼的请求又遭到拒绝。这次,假释审查委员会的理由之一是小野洋子“因为亲眼目睹这场犯罪而至今遭受巨大的精神创伤”。与此同时,有6000人在网上联名请愿,反对释放查普曼,更有粉丝表示,只要查普曼一出狱,就要弄死他。事实上,查普曼迟迟得不到释放,他自己的人身安全也是原因之一,有相当多的人认为,查普曼的假释就意味着他死刑的到来。 2006年第四次申请,经过16分钟的听证,审查委员会以会对社会与他个人人身安全造成双重威胁为由拒绝了他。同年,列侬死忌之日,小野洋子在多家报纸发布了整版广告,称虽然12月8日应该是“原谅的日子”,但她依然没有原谅查普曼,也不确定她是否已准备好原谅他。 2008年,第五次申请,几乎和上次同样的理由,查普曼又遭拒了。 2010年,第六次假释申请。小野洋子依然表示反对,这次她提出的理由是查普曼出狱会威胁到她以及列侬儿子们的安全。“我害怕噩梦重演,我害怕那晚的混乱局面再度降临。” 审查委员会以等候证据到位为由,对裁决做了一次延后。但最终依然表示,“这时候释放查普曼依然不适当,有违社会福祉。”而在这场听证中,查普曼首次披露自己当年的杀人计划,除了列侬之外还有四个人,“约翰尼·卡森是一个,还有伊丽莎白·泰勒。我忘记另外两个是谁了。”“如果我杀的不是列侬,应该还会有别人。” 今年,第七次假释申请。委员会又收到了来自包括小野洋子在内的几十封反对邮件。在驳回申请的文书上,委员会这样写道:“尽管你在关押期间表现良好,但你如果在这个时候被释放,将会严重践踏公众对法律的尊重,使得造成生命陨落的悲剧显得无足轻重,而这悲剧因你而起,这是一起可憎可恶、毫无缘由、暴力冷血、精心算计的犯罪。”多年来,查普曼在申请假释时一直表示忏悔,尤其是对小野洋子。早在2000年,他就在申请文书中称:“我无法想象她(小野洋子)的痛苦,我无法感觉到她的痛苦。我试着想象,如果有人对我的家庭造成了伤害的感觉,没有办法能够补偿这样的创伤。如果为了一个人痛苦,需要我在监狱中度过余生,其他人都赞成这样做的话,那么我愿意。”不论这样的忏悔是否出自真心,查普曼势必还将背负着枷锁走下去,为过去犯下的罪行继续赎罪。 他的狱中生活:读书写字,堪称模范 从法律上说,查普曼具有完全刑事责任能力,但查普曼的精神确实存在一定程度的错乱和偏执。在里克斯岛监狱,查普曼曾经发了一次狂,最后监狱出动六个警卫才把他制服。但又正是这个时期的查普曼,在面对法官“你是否知道承认有罪所要承担的后果”、“你是否有意识地致使约翰·列侬死亡”等问题时,平静而坚决地回答“是的,法官大人。” 1981年宣判之后,查普曼被关押至水牛城外的阿提卡监狱,直到今年5月他才被转至奥尔登的温德监狱。为了防止有崇拜列侬的其他囚犯对查普曼进行报复,查普曼有自己单独的囚室。囚室很小,长10英尺、宽6英尺。尽管有报道称他在狱中担任法律文员和帮厨的工作,但据称除此之外他的活动范围依然被严厉限制。他不能去西法斯·阿提卡工作坊,这是一个狱中慈善机构,用以帮助囚犯们适应有朝一日监狱以外的生活;他也被禁去参加暴力和愤怒管理课程,因为可能会威胁到他的安全。 查普曼加入了“家庭重聚计划”,其妻子被准许每年来狱中探一次亲,他可以在一个特设的房间里和妻子共度42个小时。此外,他的姐姐、牧师和少数朋友也会偶尔来探监。2004年,监狱发言人透露,查普曼在1989- 1994年期间曾被卷入三起“轻微事件”,事由诸如延迟报数或不服从命令等。 经过狱中精神病专家的治疗及随着时间的流逝,查普曼渐渐变成一名堪称模范的囚犯。在狱中他除了读书,看电视,偶尔写写短篇故事之外,就是将他三十多年前犯下的罪行一遍遍在脑海中重演、试图思考出个究竟。曾经花费数百小时接受医生的精神鉴定,查普曼竟也“久病成医”,在后来接受采访和提出假释申请的时候,他对自己分析得头头是道。 他的狱中采访:袒露心迹,回忆列侬 入狱六年之后,查普曼才开始接受采访。据他自己解释,没有过早接受采访的原因,是不想给人们造成他杀了列侬,从而一夜成名的感觉。不管怎样,他的首度访谈仍是一颗重磅炸弹。这篇由詹姆斯·R·盖恩斯采写的1 8 0 0 0字长文,刊登在1 9 8 7年的《People》杂志上。1992年,查普曼又接受传记作家杰克·琼斯的采访,出了一本书,名为《让我打倒你:马克·大卫·查普曼的内心世界,他是杀死约翰·列侬的那个男人》。2000年,在他第一次提出假释申请之际,琼斯请他在电视节目《M ugshots》中讲述自己的故事,查普曼拒出镜,只用录音方式接受采访。其后他告诉假释审查委员会,经过剪辑的节目使他的话遗失了很多上下文关系,但仍对此满意,因为这三个小时的访谈让他真正意义上第一次承认自己的责任。 在这些访谈中,人们看到了一个自相矛盾的查普曼。他青年时代曾吸毒、放纵,随后又改过自新,成为一名基督徒。他曾试图自杀,却在病房里鼓舞他的病友,从而被医院聘任。他致力于慈善,却一次又一次丢掉工作。他曾崇拜过列侬,后来又憎恨他,因为他觉得人们对列侬的爱超过了对上帝的爱,而列侬打着爱与和平的旗号,却在大把大把赚钱。 1955年出生的他有一个惨淡的童年。由于体育不好,经常被其他孩子欺负,他开始为自己编造一个幻想世界:“我幻想我是国王,被很多小人儿簇拥着,他们平时都住在墙里。我是他们的偶像,每天都会出现在他们的报纸和电视上,我很重要。”为了娱乐他的“臣民”,查普曼为小人儿开演唱会、播放音乐,他最爱甲壳虫的歌。而当他发怒的时候,他便会按动沙发上的某处“按钮”,炸死许多小人儿。不过一切总会平息,小人儿一样爱他如初。“这是我多年以来的梦。”多年后,当查普曼决定去刺杀列侬的时候,所有幻想中的小人都跪下来哀求:“求您了,想一想您的妻子。总统先生,想一想您的母亲。想一想您自己。”他回答说,他已经决定了。从“国防大臣”开始,小人儿一个接一个离席,走出了他心中隐秘的议院。查普曼称,他在向上帝祈祷的同时,也在向撒旦祈祷,因为自觉无力的他需要从哪怕任何一方获得力量。(来源:南方都市报 南都网) 时隔多年,查普曼依然对他第一次和列侬交谈的情景历历在目。当时,他已计划杀死他,但当列侬出现在他面前时,他蒙了,只得拿起准备好的专辑和笔,请列侬签名。“他说好的,然后签了名字,当他交还给我的时候,他看了我一眼,轻轻点了点头,说,‘这样就够了吗?’仿佛他还可以提供其他什么东西。我回答,‘是的,谢谢你,约翰。’他又问了一遍,‘这样就够了吗?’我看见了洋子,她已坐在一辆豪华轿车里,车子在路中央移动,车门却是开的。他问了我两次,我都说,‘是的,谢谢,这样就够了。’然后他上了车,车开走了。”查普曼回忆,列侬的真诚让他震惊,他自问,为什么不杀死他呢?但他又想,不能在这个时候杀死他。他当时曾向上帝祈祷,让他可以拿着签名专辑就回家去。但是后来,撒旦还是赢了。 (本文来源:南方都市报 ) |